刘世恩 南阳张仲景医学研究所
《中国中医药报》6月16日刊登了姚文轩、贾延利《再议“几几(无钩挑)”之音义》一文,文中“从可食的角度看,做浆面条的浆水最有可能就是张仲景用的浆水”,并进一步推测“做浆面条用的浆水,是河南人做绿豆凉粉的副产品”云云,对于这种将仲景临证选用不同浆水,一概而论为同一物品的观点和随意凭个人主观想象的推测性判定,笔者认为有悖于仲景原旨原义。
仲景方选药精当,君臣佐使层次分明,煎服将息,法度严谨,且方随法出,法依证设,每一环节均紧密贴切,丝丝入扣。为使相关方药效能发挥至极,仲景在酒水、浆水及其他特质水的择用上就十分考究,且各取所宜,独具特色。
酒 水
白酒
用以入药《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并治》篇,瓜蒌薤白白酒汤方:瓜蒌实一枚(捣),薤白半斤,白酒七升。瓜蒌薤白半夏汤方:瓜蒌实一枚,薤白三两,半夏半升,白酒一斗。《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篇,红蓝花酒方:红蓝花一两,白酒一大升。上述三方,白酒直接入方,与它药相伍,发挥协同作用。
用以制药《伤寒论·太阳病脉证并治》篇抵当汤中,大黄三两,《伤寒论·阳明病脉证并治》篇大、小承气汤中,大黄四两,均需先用白酒清洗,以助大黄药力。
用以煎药《金匮要略·妇人产后病脉证并治》篇下瘀血汤方:大黄二两,桃仁二十枚, 虫二十枚(熬,去足)。上三味,末之,炼蜜和为四丸,以酒一升,煎一丸,取八合顿服之,新血下如豚肝。
用以服药《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篇当归芍药散、当归散、白术散,《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篇土瓜根散、《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篇大黄 虫丸、肾气丸、薯蓣丸、天雄散,《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侯氏黑散等均需用酒和后服,或直接用酒冲服。
清酒
用以煎药《金匮要略·疟病脉证并治》篇中鳖甲煎丸,需清酒一斛五斗用于煎药,以达行药势之能。
用以制药《伤寒论·阳明病脉证并治》篇调胃承气汤方中大黄四两,需用清酒洗,以助大黄泄热去实,推陈致新之用。
苦酒
用以入药《伤寒论·少阴病脉证并治》篇,治疗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的苦酒汤,《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篇黄芪芍桂苦酒汤方等均以苦酒直接入药。
用以制药《伤寒论·辨厥阴病脉证并治》篇乌梅丸中,乌梅三百枚,需用苦酒浸泡一宿,然后方能入药,以助乌梅酸敛之功。
特质水
甘澜水
《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篇茯苓桂枝甘草汤,需甘澜水一斗煎药,以达温通心阳,化气行水之功。
潦水
《伤寒论·辨阳明病脉证并治》篇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以潦水一斗煎药,方能解表散邪,清热除湿退黄。
东流水
《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并治》篇泽漆汤,以东流水五斗煎药,方可获逐水通阳止咳平喘之效。
泉水
《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并治》篇,百合地黄汤,只有用泉水二升煎药,方能全润肺清心,凉血清热之效。
井花水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篇风引汤,以井花水三升煎药,方可收重镇潜阳,清热熄风全效。
开水(麻沸汤)
《伤寒证·辨太阳病脉证并治》篇大黄黄连泻心汤,以开水三升,浸泡须臾,即可服用,以全清热消痞之能。
蜂蜜和水
《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并治》篇大半夏汤,以水一斗三升,白蜜一升,调和后再用勺子扬二百四十遍煎药,以尽收补脾和胃,降逆止呕之全效。
浆 水
有关仲景用浆水、清浆水、醋浆水等条文,姚文轩、贾延利老师已在《再议“几几(无钩挑)”之音义》一文进行了详细统计,此不再赘述,笔者仅就仲景何以用百姓浆线的水煎煮枳实栀子豉汤作一补充说明。
依《伤寒论》393条原文分析,仲景既言“大病瘥后”,定指伤寒病久病、重病初愈,机体尚处在康复阶段,此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均处在相对虚弱状态之下,又因劳作而复发,选用枳实栀子豉汤,一则清宣郁热,透邪外出,再则宽中健脾和胃培补后天生化之源,进而达到邪出正复之目的,仲景在《禽兽鱼虫禁忌并治第二十篇》明确指出“脾病禁酸”,大病劳发,脾胃虚弱之时,何以用酸浆水煎药呢?因此,若把清浆水误认为酸浆水实属违背圣义,此其一。
其二,仲景时代人们习惯把酸类饮品称为苦酒或醋浆水,《伤寒论》、《金匮要略》中不少条文曾选用本品或作为煎料、或直接入药,此处直言清浆水而不言苦酒、醋浆水等,仲景又何以故设玄机呢?因此,清浆水实属浆水、醋浆水、苦酒之外的其他物品。
其三,仲景用水十分考究,各种水的选用均具很强的针对性,若将苦酒、醋浆水、浆水、清浆水混同一等,不符合仲景遣方用药准则。
其四,仲景选用百姓浆线的水煎煮枳实栀子豉汤,不仅属“易取之物”,尤其符合病证所需。笔者多年来,每用枳实栀子豉汤时,就用该浆线水煎药,事半功倍,收效极佳。
其五,姚文轩、贾延利二位老师推测清浆水是河南人做浆面条用的浆水,进而推测该浆水是“做绿豆凉粉的副产品”。绿豆,又称青小豆,学名:Vigna radiate,是一种豆科,蝶形花亚科豇豆属植物,原产于印度、缅甸等地区,该植物隋、唐之后方引进我国。绿豆之名最早载于《开宝本草》一书,仲景时代,中原尚无此物种。在交通不便,信息相对闭塞的东汉末年,异国他乡的绿豆不可能被百姓广泛使用,更谈不上人们对其药用价值的认知,因此,我国第一部药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便无此品种。再有,早生于仲景71年的南阳人张衡在《南都赋》中对当时南阳田园的各种植物进行了详细记载,同样也无绿豆一物。鉴于历史客观存在,若将清浆水误认为是“做绿豆凉粉的副产品”一说,着实令人无法认同。
另外,关于《再议“几几(无钩挑)”之音义》一文,提到的“几几(无钩挑)”前边加“不”或没有加“不”的问题,不过是人们语言习惯而已,无论加与不加均不影响语句中痛、痒、强等意思的表白。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