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积功德半育才——纪念黑龙江省中医药高等教育创始人、著名中医学家高仲山先生百年诞辰

高仲山

高仲山先生

高仲山上海中国医学院毕业照

上海中国医学院毕业照

高仲山晚年时仍勤学不辍

晚年时仍勤学不辍。

高仲山与马骥教授(左)和韩百灵教授探讨问题

高仲山教授(中)与黑龙江“四大名医”中的另外两位——马骥教授(左)和韩百灵教授探讨问题。

年逾古稀的高仲山坚持亲自指导研究生

年逾古稀的高仲山坚持亲自指导研究生。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高仲山先生是著名中医学家、教育家,黑龙江省“四大名医”之首,曾任黑龙江省卫生厅副厅长、黑龙江中医学院副院长。他出身于中医世家,幼承庭训,家学渊源;继而又成为首批接受过正规高等教育、获得学士学位的中医。他求学上海,承继沪上名医的学术精华,学成后北上哈尔滨行医,造福一方百姓,更开创龙江医派之先河,年届而立就成为黑龙江中医界的领军人物。

高仲山毕生挚爱中医药事业,忠诚于中医药事业,一次次挺身而出捍卫中医药事业,更深谋远虑地开创黑龙江中医药高等教育,为中医药事业培育未来,为黑龙江中医药事业做出了开拓性和奠基性的贡献,并将因此永载黑龙江中医药事业发展史册。

家学渊源 承岐黄衣钵 负笈上海 得名师真传

1910年农历正月初九,吉林省永吉县(今吉林市)著名中医高广德家中喜添一子。这是广德公的次子,取名仑,字仲山。高仲山的祖父高雨亭、叔父高广福也均为吉林省名医,他是这个中医世家的第三代传人。

童年,高仲山在私塾学习。1920年他考入吉林毓文中学,开始接受新型教育,接触到数理化等新学科,并受到“五四”运动新文化思潮的影响。因此,他在“旧学”和“新学”两方面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当时军阀混战、内忧外患的国情却使他思想十分苦闷。中学毕业后,在父亲“不为良相,当为良医”的教诲和劝说下,他开始随父学医。

在上海读美术专门学校的哥哥高仰山回乡探亲时带回了外面的新思想和北伐军征战军阀的形势,让高仲山这个热血青年无法再安于老守田园、随父学医的生活,想要投奔北伐队伍,为国效力。哥哥不同意他的想法,却理解他向往外面广阔世界的心情,于是帮他联系学校并说服父亲送仲山到上海学医。

临行之前,活泼可爱的三弟高岩突然患上了急性传染病“白喉”,身为当地名中医的父亲及同行用尽全力,仍未有起色,又请来当地号称擅治急病的知名西医,依旧毫无转机。最终三弟不幸夭折,全家悲痛万分。丧弟之痛,加上周围好事之徒“医不医己”的闲言,反而坚定了高仲山学医的决心,激发了他治病救人的强烈愿望,他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找到治疗“白喉”的方法。

1927年,高仲山与中学同学、挚友辛元凯一道来到上海中国医学院学习。上海中国医学院是当时上海中医学校中最著名的学校之一,无论在创办时间、持续时间及培养中医人才数量等方面都居全国领先地位,在我国近现代中医发展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名誉院长章太炎是全国知名人士,在该校执教的名医如秦伯未、陆渊雷、沈仲圭、章次公等也赫赫有名。这所学校倡导“发皇古义,融会新知”的办学思想,采取医学理论与诊疗实践相结合的办学方式,为学生创造了一个自由、开放的学习环境,而那些名医教师的精辟见识和大家风范,更令学生们景仰和折服。高仲山这个来自黑土地的北方小伙子被这个全新的环境所吸引,他无暇留意大上海的花花世界,如饥似渴地学习各门课程,白天往来于各教室之间上课,晚上必读书至夜半方辍。

“据家学,参西法,秉师传。”在特定时代的特定成长经历,使高仲山成长为一位有别于老一辈中医的新型中医,并在中医药事业发展的历史上承担起了自己重要而特殊的作用,承上启下,继往开来。

立志平生 半积功德半育才 锋芒初试 投身中医保卫战

20世纪20年代的中医面临空前的危机,中西医之争日益激化。1929年2月,上海著名西医余云岫先生向南京国民党政府上交题为“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限制中医登记年限案”等4个提案。南京政府竟然在没有一位中医人士参会的情况下,通过了该提案。此讯一出,中医药界人士同仇敌忾,奋起反抗。

当时,高仲山在求学期间刚刚取得在沪开业行医的资格,未及真正开始行医便经受了这次关系中医生死存亡的重大考验。虽然年纪尚轻、资历亦浅,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奋勇当先,积极热诚,写文章,作讲演,参加与西医公开辩论。他还参与组织上海中国医学院、上海国医学院、上海中医专门学校、上海市中医学会、中药店员公会等院校团体游行示威和中医药界大罢业,并参加了1929年3月17日于上海召开的全国医药团体代表大会。在举国中医药界同道的呼吁下,“取缔中医”的议案终于被撤销。

这场 “中医保卫战”锻炼了高仲山的坚强意志,更加坚定了他今后要继承和发扬中医理论和提高治疗技术的决心,也充分展示了他出色的组织能力和领导才能。这场斗争更使高仲山深深体会到:中医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自立斗争。而斗争之道,首先在于壮大自身,改进自身素质。

1931年,高仲山以优异的成绩从上海中国医学院毕业。他不仅学业有成,并且在与良师益友共同探讨振兴中医之路的过程中,明确了一生的奋斗方向,确立了以医学研究为基础,一方面进行医学临床实践、提高医疗水平,另一方面开展医学教育、培育新型中医的抱负。他为自己的书斋取名“半半斋”——意为“半积功德半育才”。他还经常以“半半斋主”的署名,在医学刊物上发表见解。“谋国民之健康是尽忠卫国的唯一要图。”“医术之盛衰影响于国计民生,医术之精窳关系种族之强弱。”“欲期中医学术之价值不日就低落,必须向社会多种善因,必须在学术上多作修养。” 这是半半斋主高仲山先生当年用来勉励自己与同道的座右铭。而“半积功德半育才”七字,正是他光辉一生的最佳写照。

家国巨变 北上哈埠展抱负 仁心仁术 救危抗疫扬医名

1931年,高仲山大学毕业后与同在上海中国医学院读书的沪籍同班同学张培民结为夫妇,并共同在上海创业。婚后不久,妻子有了身孕,夫妻俩商定,暂时把张培民送回吉林老家,待分娩后,夫妇二人再回到上海继续工作。谁知,这年秋天爆发的“九一八”事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两人只能留在已经沦陷的东北,与上海已是关山阻隔,亲属师友音信不通。

回乡途中,高仲山夫妇饱受颠簸之苦,所到之处尽见同胞遭受欺凌,百姓生活无比艰辛,更目睹了日本关东军和日本浪人的横行霸道,这国之不国、民不聊生的惨状,让高仲山痛心不已,这个正规中医院校培养的高材生顿起以医救国之志。

1932年春,高仲山来到哈尔滨开业行医。当时的哈尔滨正在日寇铁蹄之下挣扎,高仲山带着两个学徒艰辛创业。初来乍到,人地两生,病人寥寥无几,门可罗雀。高仲山也不气馁,他走遍哈尔滨大街小巷,了解哈市常见病、多发病的患者人群,回去后认真分析整理。

开业这年的夏末秋初,哈尔滨连日大雨,松花江堤年久失修,突然决堤,洪水一拥而入市区,居民纷纷逃往地势较高的地方避水,高岗上到处都是灾民搭盖的窝棚,天气闷热,加之污水横流,蚊蝇云集,导致瘟疫大作,染病者不可数计,死者横尸街头,惨不忍睹。

刚营业不久的高仲山立即行动起来,不顾自家也在洪泛区,着手调配中药,应诊医治,日夜施救。在接诊病患的同时,他还忙于普及卫生防疫知识,动员妻子用大锅煎煮中药分发给左邻右舍。他积极响应当时的哈市红十字会的召唤,担任义务医师,不辞劳苦地巡视医治,将更多人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面对重大疫情,他展示了高超的医术,也奉献出赤子之心,充分体现了大医之仁心仁术。工作两月有余,治愈病人数以千计,而高仲山的医名也从此被传扬开来。

效法仲景 名医之首实至名归 领袖业界 龙江医派初露端倪

从1932年开始悬壶业医于哈尔滨市,高仲山共在哈尔滨执业50余载,以精湛的医术,活人无算,被誉为黑龙江“四大名医”之首。在临床上他长于内科、妇科,更以治疗急性热病(传染病)而闻名东北。

不仅要以仁心仁术造福一方百姓,高仲山更时刻不忘自己振兴与发展中医事业的抱负。在与哈尔滨中医界人士广泛接触的基础上,1937年3月,他联络哈市及周边各县中医创立了“哈尔滨汉医学研究会”,使哈尔滨中医界从一盘散沙变成一个团结的组织。高仲山被推举为哈尔滨汉医学研究会的会长,从此成为哈尔滨中医界的带头人和领导者。在他的倡导和推动下,汉医学研究会举办汉医讲习所,主编《哈尔滨汉医学研究会月刊》(后更名为《滨江省汉医学月刊》)杂志,极大地促进了哈尔滨市中医学术交流和人才培养。以高仲山为核心的龙江医界之学术思想在这里开始形成,并渐成体系,不断深化,最终形成和发展壮大为龙江医派。

1938年,在主持召开哈尔滨汉医学研究会全体会员大会的时候,高仲山就以至今令人钦佩的前瞻意识,提出编辑并刊行局方丸散膏酒标准配本,目的在于建立一个中药的行业标准。高仲山亲自承担此项工作,遍访黑吉两省大小药店,收集或摘抄各家配本,同时购买和借阅几百种中医中药古代典籍、医史医话,然后把每个配方的不同版本一一比较、对照、校勘,根据药性和临床心得加以抉择,或增或删,最后确定最佳方案。经过三年孜孜不倦的劳作,一部洋洋12万言的《汉药丸散膏酒标准配本》终于脱稿,其中收录通用中药局方500余种。此书问世后,受到中医中药界极大欢迎和重视,当时东北三省的绝大多数药厂都是按照这一具有行业标准效能的《配本》进行生产。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中药厂按其来生产某些传统的中成药。新中国成立后,当卫生部编撰《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时,这本《配本》也是重要的参考书,其中部分章节被收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

受命出仕 领军全省卫生工作 修心勤政 奠基龙江中医事业

解放后,高仲山的行医事业也步入佳境,每日诊病人数多至百人。他十分注重医德,惜贫怜病,治病不计诊金,对病人无论工人、农民、贩夫小民、领导干部,都一视同仁。

1955年,高仲山接到周恩来总理亲自签发的任命书,被国务院任命为黑龙江省卫生厅副厅长,参加了革命工作,从此走上领导岗位。

高仲山响应党的号召,毫不犹豫地将收入颇丰的私家诊所交出合并为公有。由于公务繁忙,时间紧迫,那时的高仲山每天很晚才回家,但家中也时有登门求治的患者,他不辞辛劳,一一诊治;外出开会,在中间歇息时,也常有人求医把脉,因此,他的公文包内常放着“小枕头”,他自己打趣说这才叫“坐堂医”。边办公,边诊病,虽说劳累,但高仲山却乐此不疲,他说作为一名医生,任何时候都应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参加政府工作之后,高仲山的思想认识也逐渐发生了新的变化。如果说以前他为中医药命运担心,为中医药事业发展而奋斗,还仅仅是出于不甘心延续几千年的中国医药文化在自己这一代人手里灭绝,不愿看到靠行医养家糊口的千千万万中医无以为生;那么,如今他认识到,应该站在更高处看待中医的命运。高仲山感到自己的心胸更开阔了,同时也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为人民、为祖国服务”——这一点应该成为自己后半生的方向和指针。

他将工作重心从临床诊病转到全省卫生工作管理上来,主抓中医教育、创办中医高等学校、建设中医院,走访全省各地市县,尤其关注农村的医疗卫生问题。从政后的高仲山终日奔波忙碌于黑龙江省各地,为医院和学校建设吸引人才,为卫生防疫等工作操劳,出色地完成了一项项具有深远意义的工作,引领黑龙江的中医事业走上了普及、发展、提高的轨道,为此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堪称“龙江中医事业奠基人”。

倾尽心力 开创龙江中医高等教育 呕心沥血 为中医药未来培育贤才

中医事业未来发展的希望在于人才。在身体力行地经历了带徒、函授、讲习班的多年探索后,高仲山对中医药教育的认识与体会也越发清晰了。他认为,必须摆脱口传心授的旧有中医教育方式,开办建立在现代科学基础上的高等中医药院校,培养科学化的新中医。

高仲山在黑龙江省卫生厅主持全省中医工作期间,先后参与创办了黑龙江中医进修学校、牡丹江卫生学校、黑龙江省中医学校、黑龙江省祖国医药研究所、黑龙江中医学院等,堪称是黑龙江中医高等教育事业的开创者。为了办学,他不辞劳苦,一次次走遍全省各地,以至诚之心访贤求才,他倾尽心力,亲自制定教学计划和培养方案,亲自编写教材,规范教师队伍,使黑龙江省的中医高等教育逐步走上正轨,教学质量不断提高。

在十年动乱的艰难岁月中,高仲山被冠以“反动学术权威”等莫须有的罪名,下放到黑龙江省清河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他在每天下地劳动之余,依旧醉心于医术,为当地赤脚医生讲中医辨证技巧,在田间地头、农民家中随时随地为病人看病。每到晚间,带着劳作一天的疲惫躺在炕上,望着漆黑的天棚,他仍默诵医典,勤学不辍。

粉碎“四人帮”以后,平反并恢复了工作的高仲山专任黑龙江中医学院副院长、教授。他一方面奔走呼号,要回了黑龙江中医学院被占用的校舍,使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有安心读书的校园;另一方面加强学术建设,亲自到课堂听讲、评估教学质量,提倡教学改革,恢复了中医药学会的工作,举办各种学术交流活动,到黑龙江、吉林、辽宁各地、市讲学。

1978年恢复职称评定后,高仲山成为黑龙江省历史上首批中医学教授。1979年恢复研究生招生制度以后,以高仲山为首的伤寒专业获得了全国首批硕士学位授予权。作为中医内科学教授,他是国家教育部首批颁布的硕士研究生导师之一。他所在的伤寒论教研室被首批批准为重点学科和硕士学位授予资格单位。1979年后,他虽已年过古稀,仍亲自培养研究生。

薪火相传 后继有人承遗志 桃李天下 中医教育向未来

高仲山一生矢志办学,培养了大量人才,他的很多学生成为黑龙江中医药教学、科研、医疗一线的骨干力量和栋梁之材。他的子女中也有四人从事中医药学的研究和教学工作。2010年7月,高仲山的长嫡孙高欣元又以高分考取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七年制本硕连读中医专业。

高仲山的子女及学生在他的熏陶下谱写出了中医战线上的新篇章,同时,他所开创的一方杏林也已枝繁叶茂。1996年黑龙江中医学院正式更名为黑龙江中医药大学。2004年在全国首批获得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优秀结论,2008年在全国首家通过教育部本科中医学专业认证。现为国家中医临床研究基地建设单位和黑龙江省高教强省规划重点建设的10所高校之一。

现在,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全体师生员工正在校党委领导下,以党的十七大和十七届四中全会精神为指导,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以社会需求为导向,以服务社会为己任,以培养高质量人才为根本,深化教育教学改革,扎实推进科技创新,建立充满活力的现代大学制度,努力把学校建设成为以中医药学科为主体,医、理、文、工、管等多学科渗透、协调发展,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国内一流的高水平中医药大学。(常滨毓 白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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